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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六七章梅枝疏影斜美人隔雲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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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六七章 梅枝疏影斜美人隔雲端

那緋衣女子卻已經睡得熟了,似乎對那幾乎可以吵醒死人的如雷鼾聲已經習慣了,只是睡夢之中,未免還微微蹙著眉頭,極不舒適的樣子。

秦霜來之前,已經打聽的清楚。這胡須大漢與另一個斑面大漢都是這幾年一起來到海籟城的,胡須大漢來時便帶著這個緋衣女子,說是路上順手救來的,不久便成了親。因為這女子生的極美,又有一股子嬌柔清貴之氣,城中倒是有不少人識得她,私下裏傳說只怕也是大家出身。只是這女子當初究竟遭遇何事,那胡須大漢始終諱莫如深,並未告訴他人。後來,胡須大漢與斑面大漢分別用靈石換了大批的黃金,各買下了一間小屋子,又進了海籟城修衛隊供職,算是在這裏安定下來了。兩人年歲已大,已經沒有築基的希望,千方百計便想得子。只是天不從人願,卻一直沒能如願以償。

柔弱的女子家破人亡,被人所救,無以為報,只能以身相許。秦霜冷笑一聲,好古舊的橋段,也不知在這過程中那胡須大漢可有用其他手段。可惜這女子似是極守禮,時間一長,恐怕早已認了命。

秦霜袍袖一卷,將那胡須大漢扔到窗口的角落中。那胡須大漢翻個聲,鼾聲稍止。沒一時,又響了起來。秦霜隨手揮出一個隔音罩,方覺得清凈了。這才收斂心神,運起靈力至雙眼,眼中發出的靈光若有實質,讓她也楞了一會。創造出《惑》的功法的女修一生都沒有到過凝丹期,也不知凝丹期修士使用這個法子會有什麽變化,秦霜此時也無從考證了。濃稠的靈光照著緋衣女子俏麗的臉龐,直投入她的靈臺之中,讓她猛然地睜開了雙眼。

秦霜不慌不忙,輕輕問道:“你愛你的夫君嗎?”

緋衣女子雖然無意識。卻猶疑了一下方喃喃道:“我敬他,重他,他便是我的天。若他死了,我孤零零在這世上,活著也沒什麽趣味了。”

這個答案並未出乎秦霜的意料,這世上多少對夫妻能是互相愛慕的呢?緋衣女子待她夫君已算情深意重了,她方又繼續問道:“如果有一個,他是你前世的情人,愛你比你夫君愛你更甚,他也能給你更加的安穩生活和想要的一切。你可願意離開你的夫君隨他而去?”

緋衣女子面上現出掙紮之色,半響才平靜下來,輕輕吐出幾個字來:“不能。女子要從一而終。”

秦霜幽幽嘆一口氣,收回了功法,仍舊照原樣讓緋衣女子躺好,卻沒有理會還躺在角落中的胡須大漢,徑直離去了。至於那胡須大漢醒來該是如何疑惑。以自己的修為,怎地會從床上一路滾落下來,甚至滾到窗邊,那便不是她關心的了。

以惑的功法讓緋衣女子說出來的話,該是她的本心之言,做不得半分虛假。秦霜一時也無頭緒。回到客棧之中,默默地站在房外的小院之中發怔。若是懷溫知道自己苦苦尋覓的女子卻視其他男子為天,對他該是多大的打擊?堅持在地底修行了三千八百年。得了人身,若是這一世還是不能得到這個女子的全心愛慕,又有何趣味?難道,還要再等飄渺的下一世,趕在所有人之前遇見她嗎?

無意識地摘下一片殘破的花瓣。在手中輕輕揉搓著。夜晚的海籟城,萬籟俱靜。唯有微微的海浪聲伴著城中的人入夢。

忽而一陣悠揚的笛聲輕輕響起,如泣如訴,秦霜只覺心中那如一片亂麻的思緒立即平靜了許多,扶住身邊的樹幹,癡癡聽著。半響,那笛聲一個轉折,便如江河奔騰,壯闊起來。良久,方輾轉停歇。

“疏枝梅影,美人如玉,果真是好景致。”聽端木淩那神清氣爽的聲音,哪裏還有半分傷病的樣子,雖然知道他長於煉丹,身上必然隨時攜帶著療傷靈丹,可是如此快就能活蹦亂跳,實在出乎她的意料。更何況那笛聲之中,波瀾壯闊的一段,沒有半分中氣不足。

見秦霜扶住樹枝,並不答言,他心下有些困惑:“雖然已經將要立春,但夜晚仍是露重,你大傷未愈,還是保養著些。”

說到這裏,他忽然皺了皺眉,一把抓住秦霜的肩頭將她扳正面對他:“你根本沒有療傷,究竟為何?只為了那個凡人女子,你自苦些什麽?”

秦霜眼見面前的人兒長身玉立,手握一只玉笛,雖然掛著習慣性的邪笑,又是一身黑衣,卻是謫仙一般人物。想起他以往自吹自擂什麽“上知天文地理,醫蔔星相,下通絲竹彈唱,蹴鞠射覆,舉凡煉丹、煉器、陣法、易容亦是無一不精,無一不妙”,再想著下午他手上疼得齜牙咧嘴,險些維持不住形象一朝破功,不得已落荒而逃,終是笑了起來。看起來,他也不算太自誇的離譜,這陣法與彈唱想必他確實是會的。這一笑,便如春花綻放,在寂靜的寒夜中幾乎要奪去人的呼吸。

端木淩看著她的笑容楞了半響,這才放下心來,自嘲道:“說起來這是霜兒你第一次這般對我笑罷?以往你的笑容總是帶些警惕,便好像一只受驚的兔子,似乎一不留神我就要對你不利,而你則隨時預備著逃跑一般。”

秦霜仔細回憶了一下,似乎確實如是,方含笑開口:“只是忽然覺得你不再那麽面目可憎罷了。”

端木淩收回握在她肩上的雙手,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尖,見她似乎無事了,方又問道:“你既不療傷,也不去尋飄雲,半夜裏巴巴地闖入別人夫妻的房間問那女子幾個問題,究竟是什麽這麽重要。”

秦霜回過神來,這才重又記起眼前人的身份,只怪方才的氣氛太過美好,竟然讓她差點失了警覺,方掩飾道:“之前回城時用神念查探一遍,不經意發覺那女子的夫君打罵於她,心下為她不值,怎知她卻還是戀棧不肯去,有些困惑罷了。”

端木淩了然地輕笑:“這沒什麽稀奇的,女子從一而終,古來如此。雖然你比她貌美,比她強大,修為甚至連大部分男修士都不及,但是若是這等事情發生在你身上,你未見得就能免俗。”

秦霜皺了皺眉,真個認真考量起來。其實,她之前糾結也有一部分是為此。雖然她不承認自己便是鳳飛卿,但是不可否認的是,她承繼了鳳飛卿一部分魂魄,誰知道其中隱藏著什麽。若是真的發生鳳飛卿那樣的事情,她會如何?是像鳳飛卿一樣抗爭還是像這緋衣女子一般認命呢?而這煩惱的來源,其實也大半是為了眼前的人。當日她在沐浴之時,被華楓撞破,掩飾得及時,加上那時夜黑,尚可安慰自己對方沒看到什麽。可是端木淩當日替她易容,變化得如此細致,只怕想讓她裝作沒事發生也不可能。之前對於端木淩的惡感,也大部分來源於此。見端木淩仍是掛著那抹沒心沒肺的笑容,看起來極是刺眼,不由得惡狠狠瞪了他一眼,返身就走。

這個時代的女子,一寸肌膚也不肯讓人輕易多看的。可是眼前的人非但看了,還時時掛在嘴邊提起,如何讓人不惱?

端木淩似乎知道她心中想些什麽,臉上的笑容越發大了些:“霜兒可是要療傷了?可需要在下效犬馬之勞為你護法?”

秦霜已經掩上門,聲音悶悶地傳來:“不必了。只是我知道道友神念強大,在我入寢之時,道友避諱著些,非禮勿視便是了。”

端木淩面上表情一僵,有些訕訕,半響方道:“霜兒既然知我非君子,何出此言?”

門內,秦霜惡狠狠一跺腳,打坐起來。這塊扭股糖,她明日定要甩脫才是。他能指點她飄雲的事情,已是非分,自然不敢指望他再告訴她飄雲的具體方位。當然,也有可能他也不知道飄雲此刻身在何方,否則飄雲恐怕已經落入他們之手,何必還這樣大費周章的與她周旋。有飄雲在手,她即便有心反抗,也要投鼠忌器了。

良久,正當她要摒棄雜念,開始打坐療傷時,端木淩的聲音又輕輕傳入她耳中:“霜兒你修為越高,我自是替你歡喜。只是,你修為再高,總有一日,連我也守你不住,到那時,只怕就有更厲害的人物親自來擒你了。畢竟,你是他們絕不可能放過的人物。”

這句話,端木淩說的似真似假,秦霜自然也不可能全信。而端木淩又究竟知道多少呢?她已經從輪回大法中知道了內情,知道陳辰絕不可能讓她此時隕落,說不定還需要她心甘情願配合做什麽,是以如此行事無忌。現今,端木淩明目張膽地出現,可見非但她所推測的事情是真的,陳辰在月宗甚至比端木淩更加位高權重,之前驚退端木淩也不過是做戲博取她的信任罷了。而她在崎韻島的所作所為也許讓他震怒了,索性變相地半撕破了臉皮派出了端木淩震懾於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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